他话刚说完,手下如握火炭,瞬间弹开,满脸掩饰不住的痛楚之色。忘情之下,他早将灵鸷身上刺青忘得一干二净。
然而就此罢手是万万不能的,时雨待身上那阵疼痛酥麻稍缓,眼中红芒一现,竟不惜在此时催动玄珠护体,再次触向灵鸷身上禁忌之处。
很快是一声闷哼传来。
“这是什么邪术!”时雨捶床踢被,大怒不已。
灵鸷也显得有些失望,抹了把脸倒向一旁:“果然不行。”
“谁说不行?”时雨抓住灵鸷抛给他的衣物,两三下缠于手臂,口中嚷嚷道,“我偏不信邪……嘶!”
灵鸷意兴阑珊地压住了他的手:“别动了,那处也有!”
“为什么?”时雨看着灵鸷身上电光隐去,光裸洁白的肌肤只余墨色纹饰,那隐隐可见的三头之乌手握着利器和混沌,仿佛在无情地嘲弄于他。淬红的铁块浸入冰雪也不过如此,他恨声问,“可是因为足铃?”
灵鸷意外他竟能一下就想到这里,点头道:“足铃未除,刺青便无法退去。我以为……”
足铃鸣响之后方能解下。心动则铃动,可方才那般情热,灵鸷足下玄铃仍如空心一般。
时雨沉默了下来,滚烫的身子染了一身霜雪之气。恍间他也不知该迁怒于谁,足铃,灵鸷,还是他自己?
“你现在知道你少了什么?”时雨垂眸苦笑
“是‘欲’吗?”灵鸷这百年里并未一无所获,今夜的梦也让他若有所悟。
“你知道,但你没有。”时雨将手置于灵鸷心口,所幸那里并无刺青。
“欲者,情之应也。我亦有所求!”
“你该问问我所欲为何!我想要一人,是交付、占有,是恨不能将其揉碎、吞噬,是不死不休……”
时雨曾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征服一个白乌人,但他见过盘翎,也见过霜翀,又用了百年来平复心结,可周身骨血还是牢记初见第一面就将他踩在脚下的人。他管不住被烛剪刺穿过的手,每被刺青灼痛一次,心中渴求更是疯了般滋生蔓长,急欲找寻扎根之处。这势头仿佛可掏空灵窍,令他五内虚沸。他不能拿下他,就甘愿送上自己。
“你所言的不过是征服之欲。”
“所以你族中才有鸾台一战!”
灵鸷震惊之下想要掀翻身上的时雨,却发现双足一时动弹不得。
时雨说:“如果可以,我倒宁肯一试,哪怕死在你手里我亦无怨。”
灵鸷不愿在这种时候痛下狠手,然而时雨提及的正是他最为厌恶之事。
白乌氏始祖乃是情鸟所化,一生唯有一伴,即使受到烛龙之咒也未曾改变。他们族中又历来崇尚强者,心甘情愿交出足铃者往往臣服于此生的伴侣,随对方意愿而择定男女,终生不离其左右。这样的关系看似有所从属,但因发乎于本心,双方大致还是势均力敌的。
鸾台之战就不一样了。
鸾台之战但凡一方相邀,另一方不可拒战,势必要分出一个胜负。邀战者落败必死无疑,但若是应战者败了,被迫摘下足铃,半数元灵将被夺走,此生都需俯首屈从于另一方,哪怕生杀予夺也得百依百顺。与其说是伴侣,其实连主仆都不如。
近千年来小苍山最负盛名的鸾台一战莫过于莲魄与温祈之争。他们一个是醴风的爱徒,一个则天资冠绝于同辈,下任大掌祝势必出自他们之中。谁也没想到莲魄会冒险邀战,面温祈败了,从前那样铮铮佼佼的一人最后沦落到仰人鼻息的下场。
灵鸷也千百次地想过,若没有那一战,温祈就不必活得那样艰难——哪怕世间因此也不会有他的存在。
“我绝不向任何人邀战,但若有人逼我到那一步也唯有殊死相搏。只要有一口气在,我便不会让自已落到那种境地!”灵鸷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雨。
“要是发起鸾台一战的是霜翀呢?”
“除非他疯了。”
“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!”
“我同样会力战到底。但他绝不会那样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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