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前放着一张纸,手上的墨点皆敲在那纸上。敲成长短不一的竖行,每一行都只有点。这些点又分为好几组,仔细看看,能知道是代表不同的意思,但具体是什么意思……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深夜,席临川看着眼前地图,思量着如何排兵布阵。好像忽然起了一阵风,案头的两盏烛台上的光亮同时一晃。他的视线上移,落在那烛火上,凝神看了一会儿,烛火又一晃。有人。席临川的手扶在了腰间的剑上,未动声色地屏息等了一会儿,终于缓缓地抬起头,向帐顶看去。帐顶上被划了道口子,有一指长,方才那两阵怪风便是从那里进来的。他定神等着,一时尚不知情状。片刻,一枚竹签从那细口中猝然落下,薄如蝉翼却入地一半。席临川看着那竹签眉头一挑,立刻扬音向外道:“各自回帐,我这里不留人了。”守在外面的士兵立刻领命退去,帐外归于安寂。片刻,一人走近内帐来:“将军。”席临川睇一睇来人,轻笑言道:“恭喜大人高升。”“没什么区别。”那人随意地落了座,迳自倒酒来喝,“若是有命活着回去,我倒是乐得使一使指挥使的威风。”席临川笑而不答,默了一会儿,问他:“大人为何来军营?”这是从未有过的事。惊蛰扫了他一眼:“将军那房娇妾好本事。”席临川一凛,不解:“什么?”他起身将一封信扔到他案头,叹息深沉,一字一顿道:“这是今晚刚得的信,太子可能要反——您那房妾室来祁川亲自传的信,舞不错,我得让绿袖学学。”太子要反?席临川伸手拿起那信封,神色凝重得完全无心在意他语中的调侃。……红衣来祁川了?!席临川强把这份震惊忍住没说出来,努力继续想正事。太子谋反?!上一世绝没有这件事,虽然太子与皇后也有不和,且矛盾后来也显得明显了些,但……并没有谋反这种事。太子谋反也就算了,偏还正赶上皇帝身体抱恙的时候。现下长阳局势如何、会发生什么,他一点都不清楚——瞒得这么严实,也可见事情很复杂了。还多亏红衣来告诉他,但她……席临川定一定神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她在哪?”“长歌馆。”惊蛰回道,“很安全,但她一时半刻应是不敢回长阳了——她传信时提到太子可能会扣押将领家眷以便掌控军队。”跑得真快,聪明得很是时候。他支着额头想了一会儿,抬眼道:“我去见她。”惊蛰一愕,席临川已拎着剑往外走了,口中又说:“有劳大人将这些事禀大将军一声。我天明前便回来,不妨碍阻挡赫契人。”他说罢踏出帐外,吩咐手下牵了马来。尚未上马,便听得遥遥一声:“报——”席临川蹙眉看过去,那士兵疾奔而至,离得还有步时单膝一跪:“将军,长阳急令。”他屏息,将他盛着的明黄丝帛拿起来展开,甫一读,便喝问:“传令的人呢!”“已走了。”那士兵回道,“未入营,说是还要去向大将军传令。”果然出事了。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丝帛上的字迹,切齿冷笑。里面没提任何关于谋反的事情,只说这一战已持续多时,赫契军队已撤走泰半。命他和郑启也可立即撤军,回长阳覆命。长阳显然出了乱子,不需要再找红衣细问什么了。席临川一壁这么想着,一壁又十分想去见红衣一面。挣扎一番后终是强忍下来,仍是翻身上马,直奔着郑启的营地去。两处离得并不算很近,他马不停蹄地驰了大半夜才到。营中值守在外的士兵立即见了礼,席临川直奔主帐而去。帐中灯火亮着,郑启先也未睡。二人互行一礼,摒开旁人,郑启将案上的丝帛卷轴拿给他:“早些时候刚接到这个。”郑启显是不解:“战事未结束便召我回长阳,陛下从未做过这样的事。”“这不是陛下的旨意。”席临川道,郑启一愣。“太子反了,惊蛰刚得的信。”他边是说着,边是坐了下来,“原因尚不清楚,惊蛰传信时也还不确信——但紧接着就接到这个,看来确是出事了。”郑启的手在案上一击:“真是疯了!”“我们不能回去。”席临川平静道,“太子谋反必除我们是小事,但此时军队忽撤,赫契人必会再度进犯。”“是。”郑启缓一点头,想了想,忽又说,“但若万一这真是陛下旨意……”那宝印不像假的。“那也不能回去。”席临川眼帘微垂,语气笃然,“左不过治抗旨之罪,也是自己一条命搭上,但祁川……”祁川又那么多百姓,翘首期盼着军队凯旋。目下他们撤了无妨,但赫契人可没撤、进攻也仍未停,不能把祁川这样暴露在外。郑启复点了头,赞同他的说法。席临川舒了口气:“其他也没什么了。何将军还留在长阳,他一向忠心,在军中威望也高。我看太子难以成事。”言语间骤然轻松了,他嘴角轻扯着一笑,带着不善的邪意。静了一会儿,又说:“我得去熙原一趟。”“你去熙原干什么?”郑启皱眉,席临川未作解释,闲散地往外走:“就一天。我知道明日赫契人必不会来,舅舅放心。”语中末音带了声哈欠,没正经得让郑启啼笑皆非。倒是知道他对战争之时比自己更胜一筹,见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担心,任由着他离开,迳自就寝。红衣紧绷了这么多日的心弦,在将信息传出去后可算得以放松。谨慎起见,她未敢住在长歌馆,带着小萄去寻了个不起眼的客栈。偏这客栈房满,仅剩了一间,且这一间里还就一张床榻。实在没心力另找,付了钱便上楼。小萄顾忌身份差别死活不敢上榻,红衣耐着性子劝了半天才算完。可算一同睡了,红衣很快就坠入梦中,忽觉身上一紧,眯眼一瞧,哑声失笑。合着这小萄睡觉不老实,八爪章鱼似的完全攀到自己身上还一点意识都没有。想把她往外推推,稍一动却皱了眉头——胳膊上竟一点劲都使不上,只这么微一挪就觉牵动得浑身的骨头都疼。红衣一边觉得不对劲,一边又一点点地再度昏睡过去。睡得很难受,关节疼痛、嗓子发哑,连梦里都不得安生。来回来去地梦到自己在长歌馆中苦练那支踢踏舞,每跳一步都震得脑仁直疼,再后来又被震得反胃,睡梦中一边练着舞一边干呕不止,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席临川赶到长歌馆时是寅时,先寻到绿袖,再由绿袖带着找到红衣住的客栈,天都濛濛亮了。问清楚红衣在哪间,席临川独自上了楼,毫无迟疑地推开房门,往床榻方向一扫……就愣了。榻上睡了两个姑娘,还抱得紧紧的……眉头一挑,他冷着脸走过去,并未刻意放轻脚步,红衣终于醒了。“啊!”红衣下意识地一声喊,同时弹坐起来,一紧张,就将离得最近的小萄死搂在了怀里。小萄也惊醒了,但困得缓不过神,没能立即离开。席临川看着更别扭了……“咳。”他咳嗽一声,伸手去拽小萄,陡见红衣的胳膊又一紧:“你、你怎么……”她发着懵,迷糊得不行的样子。席临川睇一睇她,又瞟一眼小萄,干脆地丢出一句:“我千里迢迢赶来看你,你不抱我,抱她?”这话自是说笑,但她的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,仍是那般的迷糊,半分好转都寻不出。“红衣?”他意识到些许不对,蹙着眉坐在榻上略作端详,伸手在她额上一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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