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豆子酣然入睡,顾春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来,满怀心事地走出客房,替他将门掩了。 毕竟她在团山只是投亲寄居,按理说,许多事她根本不该知道。 可她偏就知道了。还不敢让别人知道,她知道了…… “真够绕的。”顾春略烦躁地挠了挠腮。 虽明知卫钊匆匆下山正是去补这个漏,可毕竟事关重大,她既已明白是怎么回事,心下便总不免惴惴的。 此刻刚过巳时,雨势渐歇,只余零星雨丝当空掠过。 顾春恍恍惚惚地返回主院楼上,迈进书房时,却见只有李崇琰一人端坐案前,于是随口笑问:“郡主呢?” “她忽然有急事要赶去京城,收拾东西去了。”李崇琰闲散靠着椅背,笑着指指她身后的门。 顾春哦了一声,恍兮惚兮地反身将门关了,才拖着步子蹭到他跟前,蔫头耷脑地垂手站定。 李崇琰将她揽过来安置在自己腿上坐下,见她安顺得跟猫儿似的,软绵绵窝在自己怀中,顿时心中一热,喉头滚了滚,才轻道,“怎么了?” “心烦。”顾春嘟囔着,抬起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他的衣襟。 半晌没听到他应声,顾春微恼地抬起脸,却猝不及防地被长指勾住了下巴,接着唇间被人飞快地啄吻了一记。 “怎么像是杏仁茶的味道?” 这是……在抱怨,口味不对? 顾春傻眼,只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。 见她一时回不过神来的茫然模样,李崇琰满目得意宛如顽童,再度微微低下头,贪嘴似的又舔了舔那觊觎多时的柔软甜唇。 顾春终于回魂,嗔目笑瞪着抵住他的肩,轻声嚷道:“你很烦人呐!不是不爱喝杏仁茶吗?” 意犹未尽的李崇琰望着怀中炸毛的小糖人儿,眉梢微扬,哑声轻笑:“那要看怎么喝。” 这话无端勾出顾春满脑子绮丽画面,连忙窘然的抬手捂了他的嘴,“先、先闭嘴,有事跟你说。” 被她捂住嘴的李崇琰点点头。 顾春却忽然被烫着似的,猛地将那手又缩了回来,软声道:“你、你属狗的啊?”这不按套路来的混蛋,在哪儿学的邪门歪道,忽然舔人手心! “哎哎哎,君子动口不动手啊!有本事你亲回来,掐我的腰做什么……”李崇琰笑着将她紧紧圈在怀中,假作委屈求全地觑着她,“好了好了,不闹,你说吧。出什么事了?” 于是顾春将豆子的事同他细细说了。 “……花四刻意引导豆子将阿泓带去她跟前,大概就是为了听那首‘小金姐’。”顾春有些忧心地轻咬唇角。 团山的寨子中流传着许多童谣,但“小金姐”这一支,却不是每家孩子都唱得全的。 小金姐,骑金马,金马不走金鞭打,一走走到庙门下; 琉璃井,金蛤蟆,梧桐树,金老鸹,开开庙门金菩萨; …… 这首童谣,按惯例,只有到了一定年岁的司家孩子才唱得全——还得是司家旁支中被栽培的孩子。 顾春叹气,愁眉不展地望着李崇琰:“阿泓年纪还小,司家的大人还没有认真教她,她约摸也是零零碎碎听族中大孩子唱过,所以并不清楚最后一句是什么……可是,其实吧,即便没最后那一句,聪明人怕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了。” “哦,”李崇琰眸中有危险的暗芒一烁,旋即满面笑意如柔和春风,“那,最后一句是什么?” 顾春恹恹地垂下脑袋,用头顶抵着他的下颌,闷闷脱口:“拿金碗,倒金茶,倒在碗里冒金花。” “你方才说,”李崇琰瓮声瓮气道,“这支童谣,只有司家的孩子才会唱?” 顾春应声点头,头顶毫无意外地将他的下巴撞个正着。 听他吃痛地呲了一声,顾春忙不迭地抬头,歉意地笑着伸手替他揉揉下巴处那隐隐泛红的地方。见他没好气地笑瞪过来,她赶忙又狗腿地替他吹吹,哄孩子似的念叨着“不痛的不痛的”。 半晌过后,她才想起李崇琰先前的问题,于是随口应道:“只有司家的孩子才会,而且须得是司家大一点的孩子。听说,从前司家大人们在教这首歌谣时,都会叮嘱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唱的。怎么了?” “哦,不能在‘外人’面前唱的,”李崇琰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脸,咬牙冷笑:“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 司沁泓年纪小,还没有机会学全这支歌谣,顾春自然不会是听小阿泓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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