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郎君真的不行了,这印,得交给二公子,石苞惶惶地想。这是桓家的命脉,谁也不能动。他像个守更的人,因为高度警惕,那双眼在夜色里总亮得灼人。桓行简是在三日后的深夜醒来的,他嘴唇动了下,无人发觉,等石苞听见那声“太傅”时猛地一个激灵,难以置信地伏到床头,一双眼,眨也不眨地盯着桓行简的脸。是“太傅”。郎君在喊“太傅。”石苞嘴一咧,眼泪直流,太傅将权力和荣耀悉数交托于郎君,除此之外,似乎什么都没有了。他知道郎君必生为之奋斗的是什么,石苞怆然道:“郎君!”医官和傅嘏卫会纷纷上前,大家都熬的很苦,几是夜夜不眠。“大将军意志坚韧,终是挺过这一关!”医官触着他冰凉的额头,也要落泪了。几人喜极而泣,面面相对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这个时候,详细的军报已为几人所知。毌纯当日与邓艾、王基胡遵大军混战中带一干亲信幕僚出逃,逃至慎县附近,藏身于茂密草丛中,很快被发现,当即被安丰津的都尉射杀。然而,这一行人交手中还是有人得以脱身,往吴国方向流窜去了。似乎这一切暂时和桓行简了无关系。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,太傅面容严厉,桓行简羞愧不已。可下一刻,太傅便抚着他头顶发髻问他痛不痛,他在梦中忍泪,眼睛滴血,太傅伤怀的目光令他倍感温暖。阻穷西征,巖何越焉?化为黄熊,巫何活焉?咸播秬黍,莆雚是营,何由并投,而鲧疾修盈。太傅在梦中犹似天问,替自己的儿子问无尽苍穹:“鲧当真恶贯满盈,要他和共工一道流放?”桓行简就是在父亲的问天声中醒来的,汗透中衣。外面游云移去,月色正好,将一片片杨叶洗的烫白。没有人想到他还能醒过来,而且,不过几日而已。疼痛依旧强烈,桓行简似想起身,医官等立刻给他垫高了些靠枕。他略进食,喝了碗参汤,一番动作下来一句话没说只喘着粗气。一双双眼睛紧紧追随着他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表情。医官为他擦拭了额头上的虚汗,动一动,便汗如雨下,他虚弱极了。没人急着开口。桓行简眼睫垂着,良久良久,等呼吸平稳些,才开口问:“前线如何?”傅嘏忙一五一十把情况跟他简单扼要说明,又补道:“属下擅作主张,先请诸葛诞领寿春事,以拒吴贼。”“他们过江来,迎上邓艾却不走,是想探我在寿春是否站稳脚跟。”桓行简脸色惨白,不得不作停顿,可他的头脑依旧清晰,“让诸葛诞入帐来见我,我要赐印绶,让他都督扬州诸军。还有邓艾,他也要留下,准备迎敌。”说完这些,力气殆尽,他仰面躺着大口呼吸,人痛苦不堪。睡受苦,醒受苦,无时无刻不苦。肚里有了些热饭,很快,卫会拿手巾端着煎好的药进来,伺候他吃药。最后一口药吃完,桓行简忽抬眸,阴碜碜的眼风扫向了卫会。大将军只剩了一只可用的眼目,但一只就够了,足够摄人。大将军像苟延残喘的兽,异常凶狠,怪异极了。卫会的手情不自禁一抖,他把碗一搁,退后几步,稳稳跪下,恭敬叩首,却不发一言。旁边,石苞见状,心下了然,便也一道跟着跪了下来。桓行简什么都知道,那日,他听到了嘉柔的声音。他在听到的那刻,就知道,嘉柔活不成了。那个时候,他浑身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痉挛成团,当然,也有剧痛的缘故,他的意识随即只剩下零星的芒光。“尸首呢?”桓行简的声音镇定而苍白,像道篆符,烙在两人心头。两人的额头紧贴地面,谁也没抬头,石苞手指甲几乎陷进地面,抠得淌血:“郎君,人是我杀的,不需要任何人鼓动,我也会杀了她。她的尸首被李闯夺了去,不知所踪,当日事情紧急,我没来得及派人去追。”“是属下提醒司马杀人的。”卫会没有逃避,在大将军面前逃避是没用的。他曾擅自放嘉柔去会羌王,那一次,桓行简便提醒过他,下不为例。可还是又有了下一次。卫会没有多余的申辩,不需要,生杀予夺,尽在大将军一人。旁边,医官暂且回避,站着的只剩个傅嘏,他衣袖一展,把捡拾到的一片衣角轻轻放到了桓行简的床头。翠嫩的衣角上沾满泥土和血污,尽管如此,在万般黯然的夜色里,这片衣角仍残存着华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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